辟穀不辟麥 車輕路亦熟
欲得舊形骸 正逢新面目
◎陳清白 律師
我有一位自小形影不離的好朋友，在三十歲那年剃度出家當和尚去了。這件事，雖說是他在自由意志之下所做的選擇，別人無從置喙，但對於我們這群經常廝混在一起，禍福與共的總角之交來說，這種生離其實無異於死別，每個人都難過得無法接受。
我這個好友唸的是世新的廣電科，據他所說，他是在一次實習課中，因為攝影機漏電，把他電到靈魂出竅，在瀕死之際，忽然看到一幕幕今生與前世的種種影像，在重新活過來以後，才開始接觸佛法的。
對於他的說法，我能理解，但不能接受。能理解的是，一個人在經歷生死交關的大劫後，心境的轉變。而不能接受的是，所謂的前世今生，毫無科學根據，極可能是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所產生的妄想。
我們這群朋友，最終還是無法改變老友出家的堅強意志。頂多，只能在夢裡夢到他還俗，而空歡喜一場而已。
在他剛出家的那幾年，我偶而還會跟他通通信，但談得並不愉快。因為他相信人絕對有前世今生、生命輪迴這回事。我則對這種說法，嗤之以鼻，當作是鬼扯。結果，他徹底發揮了出家人慈悲為懷、普渡眾生的大愛，寄給我一本書，試圖把我從苦海中拯救出來。這本書，就是美國耶魯大學醫學博士、曾任耶魯大學精神科主治醫師布萊恩．魏斯所寫的「前世今生」。
這本書我看了，而且不僅看了，還去找了布萊恩．魏斯的另一本探討前世療法的鉅作－「生命輪迴」，試著加強我的信念。但加強了半天，依然半信半疑，不敢妄下定論。
這件事過了好多年，沒想到漸忘的話題，又被一則社會新聞給喚醒了。
話說民國47年八二三砲戰時，一位家住金門名叫朱秀華的十八歲少女和她的父母，為了躲避戰禍，搭船要來台灣。途中，所搭乘的船隻被砲彈擊中，父母不幸身亡，自己也隨船漂流到台西外海的海豐島。落難的朱秀華原本幸運地被一名老漁夫救起，但隨即又因其他的漁民覬覦她身上所攜帶的財物，謀財害命，在搶走她的黃金之後，又把她推入海中溺斃。
朱秀華死後，她的孤魂飄到雲林台西五條港一間叫安西府的寺廟，向張、李、莫三位王爺千歲哭訴冤情。三位王爺暫時把朱秀華安置在海豐島，同時也向地藏王菩薩請示，該如何處理這條不幸遇害的冤魂。
地藏王菩薩查了查資料，發現她陽壽未盡，同意她重返陽世。但這時朱秀華的遺體已不存在，想要還魂，卻不知如何還起。隔年，雲林麥寮地方有個姓吳的建材行老闆，正在施作海豐島的定砂工程。這位吳老闆的太太名叫吳林罔腰，長年體弱多病，纏綿病榻。三十八歲那年，終於熬不過病魔的折騰，一命鳴呼。但這時奇蹟出現了，吳林罔腰斷氣後卻又突然活了過來，並且變成了另外一個人，而不再是原來的自己。原本的吳林罔腰，是個未受過教育不識字的鄉下婦女，飲食習慣也是葷腥不忌。但死而復生以後，開始吃素，走路變得輕盈飄逸，像個18歲的少女，再也不是原來氣息懨懨、步履蹣跚的樣子。更奇怪的是，吳林罔腰從不識字變成會講國語，也會做會計，能幫先生的建材行記帳打理生意。說話時，更帶著一股濃濃的金門腔。
她一再堅稱，她叫「朱秀華」，不是「吳林罔腰」，前面那一段逃生、被害、借屍還魂的經過，就是事後她向週遭的人所描述的。今年的五月底，吳林罔腰以高齡98歲辭世，這件發生在一甲子前的往事，才又重新搬上檯面。
關於靈異事件，古今中外喧騰了幾千年，總是信者恆信，不信者恆不信。而「借屍還魂」這種不可思議的事件，也不是現在才有，古書上就有這樣的記載。
民間信仰裡的「八仙」，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人物。其中，以長得最難看的「鐵拐李」排名首席，因為他是八人當中，最早得道成仙的。
鐵拐李，俗名李玄，平常出現時，總是蓬頭垢面，赤著腳，拄著拐柱，一臉鬍鬚，另外還揹著一個大葫蘆，俗話：「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」說的就是他。
我想，您大概會問，外表猥瑣成這個樣子，怎麼會是個神仙呢？其實李玄原本長得很帥的，大概跟金城武或王力宏差不多。他因為看破紅塵，才拋棄學業，離家潛心修道。起初，他找了一個山洞自己摸索著竅門，伏氣歛神，希望能有所突破。可是一連修練了好幾年，卻是一點進展也沒有。有一天他心血來潮，突然想到住在華山上他的本家太上老君李耳，因此，就決定不遠千里，前去向李老神仙拜師學道。
俗話說：皇天不負苦心人。華山之行後，李玄得到了太上老君的真傳，功力精進，已能做到陽神離體收放自如的程度。有一天，太上老君託人捎來消息，說要帶著李玄一同前往西域諸國，希望李玄在十日後神馳華山，以便同行。
李玄接到這個消息，過了十日，就喚來徒弟楊子，囑咐他說：我的神魂將遠去華山赴師祖太上老君之約。我把肉身留在這裡，你要好好的守護，不可讓野獸損傷。但你千萬記住，如果超過七天，我的神魂還不回來，表示我已得道成仙，你就可以將我的肉身火化，以免遺蛻無歸。李玄交待完這些話後，便神識出離，飄然而去。楊子奉命後，乖乖的守在李玄一動也不動；看似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軀殼旁。到了第六天，忽然山洞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，原來楊子的家人飛馬來報，說楊子的母親病危彌留，想要見楊子最後一面。楊子聽了這個噩耗，一邊哭，一邊告訴來人：我老師的神魂離身出遊去了，現在還沒回來。我走了以後，他的身軀，教誰看護？聽了這話，他的家人氣急敗壞的敲了敲楊子的腦袋瓜說：你老師都已死了六日，內臟早就腐壞了，還能還什麼魂？你這個書呆子，莫非你老師的屍體比起生養你的母親，還來得重要？最後，楊子拗不過家人的軟硬兼施，終於一把火，燒了老師的臭皮囊。
第七日，李玄的神魂回來了。只是左看右看，卻找不到自己的軀殼，也看不到徒弟的人影。這下好了，三魂飄飄，七魄渺渺，這條靈魂將寄身於何處？李玄在不知所措之際，不經意的發現山坡旁倒臥著一具乞丐的遺體。這時，他才猛然想起臨別時師尊太上老君留給他的一首偈語：「辟穀不辟麥，車輕路亦熟，欲得舊形骸，正逢新面目。」因而恍然大悟：「原來這就是我的新面目呀！」於是便借屍還魂，將神靈附於乞丐身上，成為鐵拐李現在的模樣。說起來，李玄大概可算是天上第二倒霉的神仙了。為什麼這樣說呢？因為原本帥帥的金城武，最後變成了醜醜的鐵拐李，你說倒不倒霉。
李玄第二倒霉，那第一倒霉的又是誰？答案是：天蓬元帥豬八戒。你想鐵拐李雖然長相難看又帶著殘疾，但起碼還是個人樣。不像豬八戒，堂堂一個管天河的大元帥，只因犯了天條，貶下凡塵，投錯了胎，就成了豬老大那副德性，你說可不可憐。
文前太上老君的這首偈語，我參悟了好久，第二、三、四句勉強還能體會個大概。唯獨第一句，不解就是不解。原因在於，所謂的「辟穀」，是道家的一種修練方式，就是在一段時間內，不吃五榖雜糧，只吃一些水果類的食物。這種修練方式，起源於秦代，大盛於晉唐，有點像現代的斷食療法，借飲食方式的改變，達到排毒養生的目的。只是既然要「辟穀」，麥子也是穀類，為何麥類就可以不辟呢？這是我所不了解的地方，所以我也沒有辦法給各位讀者一個合理的解釋，莫非這就是太上老君道德經裡所說的：「玄之又玄，眾妙之門」的道理。
最近台灣社會的氛圍很苦悶，經濟不景氣，中國強力打壓，軍公教年金改革紛擾，殺人分屍案層出不窮，這些事都讓人覺得很不開心。然而像借屍還魂這一類的靈異傳奇，也許會被視為無稽之談，也無助於改善社會的亂象，但茶餘飯後，讓人有個閑聊的話題，或許無形中啟發了人「天道循環，報應不爽」的道理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